两会访谈:当务之急是完善油气储备体系和机制 ——访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贸学院教授董秀成
石油价格被誉为是世界经济的“晴雨表”。经历了4月份的“负油价”风波之后,5月份以来,原油价格虽然触底反弹,但仍处于低位运行阶段。遭遇新冠肺炎疫情与低油价的双重冲击,石油行业全产业链的各个环节都面临着严峻挑战。国际油价的巨幅震荡对于国际、国内有哪些方面的影响?我国石油企业应如何应对?应如何保证我国的能源安全?就这些问题,本报记者采访了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贸学院教授董秀成。
中国电力报:国际油价的巨幅震荡对于国际、国内有哪些方面的影响?
董秀成:这个问题需要进行综合分析。从对中国有利影响方面来看,低油价有利于稳定国际收支。我国是石油进口大国,低油价有利于减少国家外汇支出,维持外汇储备稳定,增加经常账户盈余。同时,低油价有利于降低经济和社会运行成本。从不利因素来看,油价下跌导致石油与替代能源之间的竞争性增强,抑制清洁能源产业发展,影响非化石能源增长动力,不利于能源结构调整和环境生态治理。还有需要特别指出的是,低油价不利于平衡中美贸易关系。2020年1月15日,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签署,两年内中国从美国进口524亿美元的石油、天然气和煤炭等能源产品,其中进口液化天然气是实现协议目标的关键因素。国内油气企业为确保国内油气产业链正常运转,开始缩减进口规模。其他企业由于市场竞争加剧,也可能缩减油气进口规模。如果确保从美国进口能源目标的实现,就可能减少从其他传统资源国的进口规模,如中亚、俄罗斯等国,这客观上需要谨慎政策平衡。再加上油价下降,若实现进口目标,进口数量要求更大。如果经济增长速度不能复苏,国内消费需求持续低迷,完成中美协议中的能源贸易目标将变得十分困难。
中国电力报: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和油价暴跌的双重考验,我国石油企业应如何应对?
董秀成:从企业层面来说,中国石油产业链最完整匹配度高,整体上低油价对其影响相对较小;中国石化产业链也是上下游一体化,但上下游产业不匹配,炼油产业的原油70%需要外购(主要是进口),因此低油价对其影响基本上是利好,上游亏损完全可以通过下游盈利弥补;中国海油产业链不理想,上游开采原油下游企业无法完全消化,需要外销一部分,低油价对其影响最大。
我对油气企业的建议,首先是要转变传统意识。油价暴跌与以往不同,是结构性调整,是能源转型的必然结果,因此油价低位徘徊,或许就是未来几年甚至是长期的新常态,获得暴利的局面或将彻底结束。长期形成的以油气产量为核心目标的观念应该抛弃,市场最终目的,是为消费者提供产品和服务,通过为消费者服务取得自身的利益。
第二,油企要追踪市场脉搏。关注疫情趋势,尤其关注美国、欧洲、印度和拉美疫情演变趋势,包括疫苗研制进展;关注全球经济形势,油气关注美国、中国、欧盟、日本和金砖国家,注意20国集团动向和宏观数据变化;关注沙特、俄罗斯和美国能源政策,其中能否达成减产协议直接影响油价;关注中东地缘政治,包括伊朗、叙利亚、利比亚和也门等国局势演变。关心国内经济刺激政策,充分利用这些政策。
第三,油企应创新经营理念。必须突出主营业务,弱化或退出非主营业务;整合企业资源,优化核心竞争能力;加强横向合作,建立利益共同体;组织结构必须适应外部环境和内部条件变化。
第四,要优化投资结构。根据油价变化调整预算规模;根据效益重新决策投资项目;优化上下游投资结构和效益;尽力避免无效或低效投资项目。同时,要调整生产经营。在勘探开发领域,要根据经济效益区分区块和油井,对区块和油井根据成本与效益对比进行系统分类,例如分成无效、低效、边际和盈利四类,对各类区块和油井采取不同措施,包括关井、降本、控本和优化等措施。在炼化销售领域,要进行结构调整,减产、转产、转型,技术升级,创新商业模式,强化品牌和服务意识。
第五,要重构资产结构,即围绕效益优化资产组合,追求中短期盈利项目,收购低油价下价值低估的资产,剥离非核心资产,提升资产回报率,降低资产负债率,回收资金,增加利润。
中国电力报:对于如何保障我国的能源安全,您有何意见建议?
董秀成: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完善石油天然气储备体系和机制,结合国内油气行业的实际发展现状,选择由国家战略储备、企业法定商业储备及企业商业储备相结合的储备方式,合理布局储备区域,制定科学的储备规划和储备规模,建立权责分明、运行有效的储备管理体制,构建一套科学高效的储备运行和资金保障机制,努力形成以石油天然气实物储备建设为主体,外汇储备、替代技术储备及其他能源储备为辅助的石油天然气储备体系。
长期来看,重点在于完善能源安全保障体系建设,要以转变工作职能,深化体制改革为目的,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基础性作用,坚持法制化和规范化的发展道路,构建常态与应急相配合的安全应急保障机制,加强统筹协调,提高工作效率,从而构建一套系统完备、科学务实的安全保障体系。我认为,重点在于提高能源利用效率,节约能源;加大国内能源勘探开发力度,增加后备资源供给能力,基本做到“家里有粮心不慌”;不断完善国家能源储备体系;加强国际能源合作,鼓励能源企业走出去;充分利用国外能源资源。